覺醒 從十歲開始 ——專訪企業家胡力任(一)
「共產黨每一次不斷地運動,你回過頭來再看,這些運動其實都是在淘汰一些最優秀的人、有良知的人、有文化的人、覺醒的人、說真話的人」——上海實業家胡力任
生長在浙江上虞一個有錢的地主人家,胡力任從小就耳聞目睹了整個家族的興衰榮辱。伴隨着社會上歷次運動的整肅,在他幼小的心靈中,早已埋下了「覺醒」的種子,直到2018年,經歷了「假貨」風波後,他毅然離開生活了51年的故土,踏上自由的美利堅合眾國的土地。
他感恩:「這可能都是神的安排!」
初醒 大伯被親妹出賣
80年代謝晉導演的電影《芙蓉鎮》講述的是「四清運動」和文革期間,位於湘粵桂三省交界處的芙蓉鎮上,「反革命五類份子」中「富農婆」被逼掃大街的故事。
而1967年出生的胡力任就恰恰生長在同樣是四類、五類的富貴人家,外公是地主,外婆是地主婆。因家裡太有錢而被劃分為「黑五類」,1950/51年土改時財產被搶劫一空後,外公外婆則被要求每天清早四五點鐘掃大街,不管颳風下雨、嚴寒酷暑。外公更被打破內臟後離世。
「在我的記憶中,那個時候每年幾乎都有運動,每一次運動,他們都會把我外婆拉出去批鬥,好像我外婆十惡不赦做了很多壞事一樣。」他感慨,年紀慢慢大了才發現,事情並不是這樣,外婆做過很多好事。就是因為家裡太有錢,就被打成「剝削階層」。
真正令一個10歲孩子覺醒的,則是發生在家族至親身上的悲慘遭遇。胡力任父親的堂哥(大伯)曾是一名才子,早年投身革命加入國民黨,任憲兵隊長,還參加過抗日戰爭。 1948年國民黨撤退台灣時,大伯因挂念家中老母,希望有生之年能盡孝道,陪伴年邁母親而選擇與妻兒留下。
未料父親堂姐(大伯親妹)在1940年代加入中國共產黨,並在1949年擔任餘姚縣第一任公安局的領導。因組織要求要跟反動家族劃清界線,於是胡力任的大姑主動交代了哥哥曾任國民黨憲兵隊長一事。就這樣,妹妹親手將兄長送入大牢。待20年刑滿出獄時,早已妻離子散、家破人亡。妻子為生存改嫁後不堪受虐自殺身亡,兒子亦因受虐流浪二十載。
發生在家族至親身上的悲慘遭遇,令胡力任在10歲時就意識到:「你加入了共產黨以後啊,你可能不是一個正常人,你會把自己變成一個魔鬼一樣。」
他坦言:「在中國,可能沒有戴過紅領巾的小孩子很少吧?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。我的小學時代,我的中學時代,反正我沒有戴過紅領巾,沒有入過共青團,更沒有入過黨。」
再醒 北京四五運動
1976年1月8日 ,時任總理周恩來去世。 4月4日—4月5日清明節期間全國各地(以北京市天安門廣場為主)發生大規模群眾抗議活動。 大批群眾在天安門廣場悼念國務院總理兼全國政協主席周恩來,同時表達對四人幫和毛澤東的不滿。
從小就愛唱歌跳舞的胡力任,在學校參加了文藝組織,每一次運動,他們都要編排一些節目批判民眾。當他在編排清明節目要批判抗議民眾祭奠周恩來時,父親鄭重地對他說:「周恩來的歷史將來可能會被重新改寫,所以你現在所認識的周恩來不是真實的周恩來,所以這些人去祭奠他,可能是他們對政治的不理解,不懂政治。」
「對於一個10歲的小孩子來說,父親已經在暗示我他有不同的觀點」胡力任認為他的第一堂政治啟蒙課是父親給他上的:「我就覺得我們所受的教育,我們所受的宣傳不一定是真實的,這是我覺醒的第一步。」
三醒 外婆的話
那個年代小孩子會在家寫毛筆字,而胡力任小的時候,還一邊寫一邊有一句口頭禪:「毛XX萬歲」。
有時外婆對他說:「毛XX萬歲呢,你可以在外面去講,你在家裡不要講」。當時他思忖,為什麼她不讓我在家裡講呢?我們家是地主,是被打倒的,所以,「我從小其實是應該不是很反感共產黨,而是很排斥共產黨」。
他直言:「我不願意參加所謂共產黨的這些組織。包括紅小兵,包括共青團,這個可能是家族給我的這些東西(信息)。」
成年以後,父母有意識地把一些歷史真實故事講給他聽,比方說土改殺了多少人,這些人沒罪都被槍決了。五六十年代反右的時候,右派是怎麼樣組成的,它的組成結構是什麼,哪些人組成的,最終他們的結果是什麼。
父母的口述歷史,讓胡力任在心靈深處對中共有一個深刻的認識。還因隔壁鄰居很多都是右派,他們由被迫害,到最後「變成」一個好人,到最後右派平反,政府再給你一個平反證書,這一切,都讓他徹底看清中共的本性。
例數中共從四九年到文革結束,到鄧小平上台,後來再想辦法全部給你平凡,他說:「共產黨都是,每一次不斷地運動,你回過頭來再看,這些共產黨的運動其實都是在淘汰一些最優秀的人、有良知的人、有文化的人、覺醒的人、說真話的人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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